靓灵《颗粒之中》| 大国重器科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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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好!本周的主题是大国重器。
今天的小说来自 国资委新闻中心 x 未来事务管理局、环球网、果壳网、新浪微博 联合发起的「科幻作家走进新国企」活动。
(戳这了解:”中国太阳”在刘慈欣写成科幻之前就开始建造了、在黄河之源,看见超有未来感的中国制造)
旨在让优秀科幻作家走近国家工程和科技研发一线,亲历超有未来感的「大国重器」,想象由科技中国生发出的丰富未来。
本篇小说出自国家电网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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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简
介
颗粒之中
(全文约7000字,预计阅读时间17分钟)
00椅子
酒店24楼露台的风。
01乘务员
“先生,请问地上的是你的毯子吗?”
“不是。”
“那我拿走了。”
“好的。”
02医生
感官上来说,我应该在一架飞机里。
睡醒时脖子两侧被空调风吹出的酸痛,滑到地上导致脚格外温暖但刚刚被拿走的毯子,前排椅背上坏掉屏幕里我的剪影轮廓,无数个整齐排布的后脑勺,空姐在远处问询某人需要什么饮料的甜美声音。意识飘渺在睡意之外。
困倦中,我内心有些愧疚。刚才下意识就逃避了让毯子掉到地上这件事可能引发的抱怨。不知道这条毯子会不会马上被拿去洗。如果它必须很快被清洗,就平白给后勤清洗人员增加了工作量,如果没有被清洗而是被叠起来收进柜子里了,我又觉得对不起下一位使用者。但那一刻我为了省事,还是否定了自己与毯子的关系。
强打精神把毯子甩到脑后。我坐上这趟去苏州的航班,是为了去给一名女孩做手术。她碰到了高压电,身体在触电后已经被巡逻机器用急冻喷雾快速冷冻起来以阻止进一步恶化。由于处于冷冻状态所以也没办法做基础体检,至今为止我没有看到事故报告,只听说看监控的员工在看见她的样子后当时就吐在了绝缘服的头罩里。
急冻状态维持不了太长时间,一想到伤者还在等待,我就焦虑起来,急救医生的工作就是和死亡抢时间。
我的前座椅背屏幕坏了。这不奇怪,航空公司常常在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上低效得惊人。郁闷的是我的手表也刚好没电了,从睡醒到现在一定已经超过一分钟了,分针和秒针都还没有走过。看来为了打听时间,不得不向人搭话了。
我往窗边看。隔壁坐着一动不动的女孩。
“外面太亮了。”我的视线从她皱巴巴的大外套上滑开,那看上去像某种工装制服。“现在几点了?还是下午吗?”
她转过头来与我对视,眼神清亮。
“抱歉,我把时间弄丢了。”在她的注视之下,我紧张起来。
03 电工
“你终于和我说话了,我等你睡醒已经等了很久了。
“窗户挡板给你拉下来了,现在不那么亮了吧。其实光在这儿跟不上你的视网膜,光线对你来说只是错觉。
“眼熟?看来你不认识我,既然如此我们先认识一下吧。我在国家电网工作,百万伏户外变电站空间工程师。当然不是养雷丘的,以前也有人这么对我说过,但是可惜那种生物我还没有见过。如果真能有小动物直接发电,我们可能会养上几千只当国宝一样供着来轮班。我有很多同事做电力调配工作,而我做一些——延展研究。
“原来如此,你是急救医生,正好是去苏州抢救一名被电伤的女士。那里正好是我工作的地方,不知道有什么能帮上你的吗?电网的事我基本都知道,这种事故很少见,所以交换信息可能会对你有帮助。
“不,那个触电的伤者不可能用手直接碰到百万伏电压附近的线路或塔,地面的人没有办法在通电情况下走到9.5米之内。她碰到的应该是空气。
“9.5米是百万伏电压运输设备的极限安全距离,在这个距离之内的空气是带电的。在人跨进9.5米时,左脚与右脚的电压已经不一样了。有时候安全警报响起来,我们能知道是电网附近进鸟了,但是到现场去检查什么也找不到——因为鸟汽化了。
“这可比自然闪电厉害多了,闪电只有千伏,电网可是千千伏,多了三个量级。条件合适的时候,这种能量足够把宇宙空间劈出一个洞来。”
04医生与医生
“就……怎么说呢,好像以前隐约也明白‘医生救不了每个人’这个概念。不是鲁迅那种思想层面,就是字面意思的救不了每个人。我们再怎么拼命努力,每年每天,每分每秒都还是有很多人在现有技术可以治愈的病痛中受折磨致死。这些我客观上都理解的,当医学生的时候就想过这种事了。有的病人会怪罪时间、家境、运气,而怪罪医生的越来越少了。
“但真的当我成为当事人的时候,一个我自己倾注过时间和爱意的人死在我手里——虽然我根本没碰她——这种时候才真的理解到自己有多渺小和无能了。人会注意到自己每天都在用电吗,会注意到一根灯管亮着是因为有成千上万人的工作在支撑吗?不会注意到的,除非停电了,人才会问:修理的人哪儿去了?设计线路和电力运输的人干什么吃的?从那之后我不停地问自己,她需要救助的时候我为什么不去救她?懂这么多急救是干什么吃的?你能懂吧,你也是医生,虽然和我治疗不一样的东西。
“就好像死掉的不是一个你认识的人,而是你自己生命的一部分。这种黑暗笼罩的感觉,和在电视里看灾难死亡人数的距离感是不一样的,和我救活了或者没能救活一个陌生人也是不一样的。我以前是不是太天真了?”
05医生
人类有一种奇怪的社会性反射,是在痛苦、难堪或紧张的程度接近大哭的临界值时突然咧嘴笑出来,这是脑在表意识之外强行调动身体来缓解紧张气氛。如果对表情系统不够了解,人可能会因此误解紧张者的真实情绪。虽然我以前也偶尔被某个人说“情商低”,但好在面部肌肉运动我是能看懂的。面前的这位女性虽然一直在微笑,但好像随时能哭出来的样子,这让我更不好意思随便接话了。
她胸口的挂坠好像一颗金属扣子,阳刻的羽毛根部地方有字母的刻字Dr,也许是名字,也许是别的。
一边听她说个不停,我一边对抗睡意想着伤者触电的各种可能性。以鸟为例,有没有可能在一只鸟闯入带点空气范围并被汽化时,有一根羽毛因为惊慌和挣扎而脱落下来,正好被推到有电距离之外?如果被不理解原因的路人看见了,就是一只鸟飞着飞着,突然噗的一声,只剩下一根羽毛缓缓飘零下落。
鸟能被带电空气完全汽化,那人又如何呢?我迷迷糊糊地就上飞机了,关于即将手术的那位伤者,除了她是一位女性、触电濒死以外我什么准确消息都不知道了。
我不是第一次赶到别处出急诊,毕竟现在医院都有到机场的超快速通道,有时候急救医生出诊到隔壁城市做现场手术的速度,比伤者从事故地到医院还快。虽说也不是第一次接触电伤者,不过这一次确实有些特殊,我记得消息只说伤者“不太完整”,但是再没有更多详细情况了,接到消息五分钟以后我已经在飞机上了。
这位病人接触到的空气有多高的电压?她哪些部位的损伤严重到需要截肢或更换器官,哪些部分只是轻微灼伤?她身体的一部分会不会和撞网的鸟一样汽化了?被发现时已经过去多久了,急冻及时吗?
只要是还活着的人,大部分的外科手术我都能做,她的状态是外科手术可以修复的吗?她的脑还好吗?身上会不会有静电需要在术前预先释放?在触电的瞬间,她在想什么呢?如果她能知道我到场了,我却表示无能为力,她会不会痛到想死?我会不会愧疚到想和她一起死?
我还来得及去救她吗,还能在她活着的时候赶到她所在的空间吗?
飞机怎么还没到机场?
06电工
“‘什么空间’是个好问题。
“你知道我们的宇宙正在扩张吧?扩张的意思是,宇宙像一个正在吹气的气球,不停地变大。
“所以就产生了这么几种状况:第一,宇宙越来越空。绝大多数的星系在光谱上都有红移,也就是说它们全都在远离观测地点。这种远离不是星系自己在哼哧哼哧地跑,而是宇宙的坐标系在扩张,也就是原本只占了一点点空间的宇宙正在挤占越来越大的空间,宇宙气球越吹越大了。气球之外是什么我们不知道,但气球之内的物质总量是固定守恒的,所以物质之间的缝隙也在变大,气球里任意两点之间的距离都在互相远离
“在一块柔软堆放的棉布上用生锈的钝刀戳一下会怎么样?不会怎么样,布料受到了挤压就会因为韧性而往下陷,就像用拇指按枕头,只要把刀拿开布料就会还原。但是你在一块拉扯伸张的布料上戳一下,就会戳出一个洞来。百万伏的电压在极端条件下放电,就相当于在拉扯的宇宙空间里戳了一刀,能够撕开原本宇宙空间上的连贯宇宙力,撕出一个洞。
“你又露出那样的表情了,让你的病人看见了又该胡思乱想了。我说的绝对都还在现实理论物理的讨论范畴以内,我的工作就是研究这个。当然也不是每一次百万伏放电都会在空间上戳出洞来,不然国家电网可没法运作了。一般情况下鸟就只单纯是汽化了,也就是一只导体身上发生的简单物理和化学反应。
“非一般情况,也就关系到宇宙扩张会产生的第二种状况了:所有的点都跟着坐标系扩张而相互远离时,距离越远的两个点之间相对速度越大。那么距离足够远的两个点,扩张的相对速度有可能超过光速吗?
“答案是可能的。爱因斯坦断定限定物体运动不能超过光速,他的前提是狭义相对论有一个固定且有限的坐标系,物体在坐标系里运动不能超过光速。但是宇宙扩张并不是物质运动,而是坐标系本身在扩张,就像把披萨的面皮旋转甩开得更大了,可坐标系就是披萨自己,无论它转到多大多块,坐标系上每一个点的坐标在这种运动中都没有变化。
“当地球所在的那个点,在坐标系中的扩张速度相对系内另一个遥远点达到光速的时候,地球所在的这一小块时空就会处在一种微妙的错乱与极限平衡之间:表面上时间与空间都还在正常运行,但一切都在四种基本力的拉扯下绷紧成一张一戳就破的橡胶皮。这种时候如果有足够大的能量,比如说百万伏电压被释放到非密封空间中,噗——
“空间就破了。”
07乘务员
“先生,请问这是你的扣子吗?落在你脚边了,上面雕刻了羽毛。”
“不是。问问这位女士吧,她好像有类似的饰品。”
“女士,这是你的吗?”
“不是。”
“那我再去问问别人。”
08医生
坐飞机就是这样,乘务员会因为无数件小事情来打断你,有的还会热情地给你塞一些特产食物或礼品,大部分时候我什么都不需要,坐飞机仅仅是为了到站而已。
我伸手去摸自己空荡荡的衬衣领口,同时感受着空荡荡的脑子,想不起来上一顿饭是什么时候吃的。以前我就经常因为忙工作忘记吃饭而被某个人强烈责备过。说起时间,我仍然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了,邻座的女孩刚才还说光子跟不上我的视网膜,难道这飞机也飞得比光快吗?那我的时间是该暂停还是该往回退?
在她滔滔不绝的梦话里,我一直处于半昏睡的困倦混沌状态中,感觉很像低烧着通宵到天亮的体验,难道这也是错觉吗?她话的意思我都能听懂,不过好像总是慢一拍。
飞机的座位很挤,我惦记速冻的时效,想着只要伸手就能以礼貌的距离越过女孩打开挡板了。就这么做吧,看看太阳落到什么位置了。我探身打开飞机窗户的挡板,光线溢进来——
只有光。窗户外面是一片纯粹的白茫,没有蓝天、白云、太阳和像遥感地图一样的暗色大地。什么也没有。
在震惊与困惑带来的短暂清醒之中,我分明看见女孩转头去看窗外的样子毫不意外。我突然认出了那张一直没能清醒直视的脸,她是那位伤者,是我马上要见到的那位触电的女孩。
我更不明白了,我为什么刚才没有想起来?她为什么看上去完全没事?我真的是去抢救她的吗?话说回来,鸟碰到了会汽化的电压,人碰到了为什么还能活着呢?
又看一眼飞机的窗户,我抑制不住紧张地笑了。
我在哪儿?
09电工
“既然如此我还是直说吧。你知道这是你第多少次睡着了又醒过来和我说话吗?是第六百零八。其实也不算很多,毕竟每一次的主观感觉时间也不太长,我不知道在这之前还有没有,反正在这一段连贯的记忆里,计数的时候我都特别小心。
“六百多次里我试着和飞机上不同的人说话,虽然还有很多事情没搞清楚,不过已经大致能知道你们的飞机本来正在途径苏州上空,而且飞在雨云之上。有一次我从乘务员嘴里套出话来了,应该是雷电把地面的变电区与雨云接起来了,所以这架飞机与我一样,被百万伏电压击中了。
“原本应该直接坠毁的飞机,却突然钻进了百万伏特撕开的空间裂口中。那时地球所在的坐标系相对于某一个遥远点的移动速度已经达到光速了,那不是第一个这种时刻,也不是最后一个,所以连巧合都算不上。
“一个未被证实的猜想说世界上其实有无数多个宇宙,就像沙漠里的沙子那么多,人能置身和能观测到的宇宙只是其中一粒沙。现在我们可能从一颗沙子到另一颗沙子了,也就是说,我们可能在原本宇宙之外的另一小颗宇宙里。
“我知道有点荒唐,你先听我说完。磨磨蹭蹭的话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突然睡着了,醒过来的时候又只有碎片的记忆。这飞机上的一切都这样反反复复,乘客一批一批睡了又醒、醒了又睡,乘务员也不停地走来走去。水杯里的水被喝掉了,水位线高度又当着我的面一点点升回去了。所有被改变的地方都会慢慢复原,只有我一直记得所有的事情。
“我不知道这个宇宙有多大,我能触及到的可观测范围大部分时候只有这个飞机客舱,只有一次我在窗户外面看见了一个影子。我认为那是另一架飞机,模模糊糊好像写着马来西亚的英文,但它在光芒的淹没之中,我什么都看不清楚,之后也再也没有见过。这里包含物理基础在内的一切都未知,找规律全靠猜。我想这飞机里的物质流动是转圈儿的,这飞机一直在飞,可能也是在转圈儿的,所以才一直到不了任何地方。就像电荷在电网里流一样,只要能量和物质守恒,能量就能一直流、一直转。
“我猜想是因为超光速移动的坐标系在理论上是不携带信息的,所以我们可能在一个信息游离态的宇宙里,我不知道是什么在储存你或这飞机上其他人的记忆,也不知道你是如何捕获它们的。有几次你一醒来就能记得我是谁,二话不说就抱住我,还有几次我说破嘴皮子说到你睡过去,你也想不起认识过我……而且不知为何,如果你不主动找我说话的话,我是不能对你先开口的,虽然这个比喻不够恰当吧:总觉得我们好像在不同的能级或者状态上。还好你也是个死脑筋,每次都会向我问时间。
“我?看来你仍然没有想起来我是谁。不,我不只是你的病人,你坐上这趟飞机不是去苏州给我动手术的,还记得吗?苏州没有机场。”
10清洁工
“先生,请问这是你的椅子吗?”
“……不是。”
“可我看见这间房里没有椅子了。我们酒店每个房间都会配一把椅子的,你房里少了一把,露台上多了一把,我得提醒您这在24楼非常危险,而且是违规——诶别关门呀,请把椅子拿……”
“砰。”
11医生与医生
“我一年有三百多天在天上飞来飞去、抢救各种各样的伤员,就连她死的时候我也在抢救别人,一个出车祸的初中生,也是女孩儿,救回来了,之后没再见过。收拾医疗箱想赶过去的时候消息已经等着我了,他们没敢在我抢救那个初中生的中途说真话,一直骗我说在抢救她,‘在抢救呢’、‘还在抢救呢’,其实在急冻喷雾解冻之后十秒她就心肺停止运作了。不是自然死亡的,她的急救医生是个新手,直接对她上了金属工具,静电释放是压死她心脏的最后一根稻草。这种状况无法预料,不算医疗事故。我那场手术3个小时,结束之后听说她人已经在停尸房了,我就想啊,如果把初中生留给别的医生、第一时间赶到她身边,她不会死的,我对自己有信心……
“但后来我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我对自己真的有信心吗?要是我赶到了,我真的能把她救回来吗?一个被高压电周围空气击中、电压不明、全身烧伤、部分汽化的病例,先例数量为零。再后来有人安慰我,说起码我还救了个初中孩子,我又问自己,要是再来一次,我真的能保证把那孩子救回来吗?活下来了真的不是因为孩子自己运气好吗?
“我一辈子的自信全部崩塌了。我向单位请假,关上急救手术接单软件,把自己关在卧室里,后来不想看见房里她留下的东西就去住酒店,结果下意识又走进了之前与她出去度假时住过的24楼房间,我连椅子都搬出去了,结果连杀死自己都不敢。我是一个懦夫,永远在逃避责任。我的每一个毛孔里都在溢出这种自问的声音:你一个急救医生,连自己最爱的人都救不回来,你还能干什么呢?你活着有什么意义?你自己反正也是要死的,为什么还要活下去呢?
“从这间房走出去以后,我就要坐飞机去认领她的尸体了。看见她以后,我离开这个世界的勇气会不会增加一些?”
12电工
“你好像又想起来些事了?
“别睡着了。我的观察与猜想总结一下就是:在膨胀绷紧的宇宙里百万伏放电撕破了空间,我们从空间的裂缝钻进了另一个很小的宇宙颗粒。虽然没有测量仪器能得到这里太多的物理参数,但既然我和这架飞机是两次不同的触电,却到同一个地方来了,我猜测这两个宇宙之间的通道是可以复制的,所以你说不定有机会回去。
“嗯?对,只有你和这架飞机。你们可比我幸运多了。法拉第笼效应保护了你们,这架飞机触电的时候,电流流过了飞机表面的金属,没有伤到里面。
“我刚才没说吗?抱歉我讲了太多次了,有时候会忘记哪句话是说过的,哪句话还没有。
“你登上这架飞机,是去取我的遗体,其实第一时间急冻的时候已经没剩多少了。大概还剩二十千克吧。你就是因为太自责才不想活了,真是傻得不行。
“记得你之前给我讲,医生治病疗伤,是消耗了自己的时间,来延长别人的生命,也可以算作是某种以命换命吧。你不是不想活了么,我挺想的,要不你帮我个忙?要是有机会离开这个空间的话,帮我活下去吧。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你还没拒绝过我的请求呢。
“你要是听了我的话活了,就可以算作把我的命给你了,我也是你的医生啦。嗯?这不是眼泪,应该是这个空间的粒子不稳定造成的吧。奇怪的现象,这里的物理法则谁知道呢。
“别擦啦,我没什么不开心的。你看我像说谎的样子吗?
13新闻
晚间速报。近日苏州市城区多发雷雨天气,今天下午闪电击中国家电网设备,单个设备断电后快速自动恢复,未对居民用电造成影响。
同一时间,多位市民声称亲眼见到某民航航班于苏州上空“消失”数秒,专家表示:系集体癔症类的心理作用,希望大家注意夏日防暑。
记者跟踪调查,该航班已经安全准时降落,机上机械手表等无自动校准功能的计时设备均慢了3秒钟。事件原因正在调查之中。
14医生与医生
“我到现在也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拿到这东西的,那几天我跟丢了魂一样。我就记得那会儿已经请假停工了,从你这儿走出去之后什么都不愿意想,上飞机之前就只有一个念头:把她剩下的尸体接回来,然后就找个不容易被人发现的地方自我了结了。
“我在飞机上打了个盹,睡醒了手里撰着这颗扣子,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带上的。结果等我到了她们单位,她电网的同事说见过,告诉我这是她给我刻的,因为我有件衣服掉了颗扣子。就是我那天穿着的那件。
“等到下飞机的时候,我已经不想死了。我拿着这颗扣子,好像拿着她送我的一整个宇宙。
“我给她办了后事,重新开始营业,还把这颗扣子缝上了。她的同事说上次看见的时候是有羽毛图案的,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只剩个模糊羽毛形状了,好像被她热熔过一样。
“……
“还有个小事儿。在飞机上打盹那会我好像梦见她了,梦见问她几点了。但她就是不告诉我,好像只要她不说,就能和我多聊一会儿似的。然后飞机下边一个雷就把我惊醒了。
“……也可能是我妄想的吧。”
我们的宇宙就像一个不断膨胀的气球,终于有一天,人类的能量能够在上边撕开一个口子,我们的国家电网做到了。靓灵没有浪费这个精彩的创意,多视角的悬疑叙事,丰富而纠结的个体化情感冲击,让这篇小说极具可读性,也许读者需要静下心来多读上几篇,才能体会故事设计上的精巧。
万象峰年《战争,飞蛾,流萤》| 大国重器科幻
题图来源 | 国家电网
传送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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